这周，中纪委终于通报了，中粮集团大悦城控股总经理曹荣根在接受调查。他涉嫌严重违纪违法，已主动投案。

听中粮的朋友说，曹荣根投案是去年年底的事：

跟周政出事前后脚。

周政是大悦城控股的董事长。出生于1963年，1993年进入中粮集团，2010年起担任中粮地产董事长，2012年兼任中粮集团副总裁。

2019年，中粮集团内部完成中粮地产对大悦城地产的股权收购，中粮地产更名为大悦城控股，周政继续担任董事长。

曹荣根于与周政同年出生，哈尔滨工业大学毕业，也是中粮集团老将，1988年就加入了后来被中粮集团收购的深圳宝恒集团，2017年5月开始，担任大悦城控股总经理。

2023年11月，中纪委宣布，周政涉嫌严重违纪违法，正接受审查和调查。

一个月后，大悦城控股总经理曹荣根提交了书面辞职报告。

周政辞去大悦城控股职务之前，他与曹荣根已经在大悦城控股：

搭班子四年。

至此，中粮集团唯一地产平台的一二把手，全部深陷囹圄。

1

巡视组是在2023年4月开始对中粮集团巡视的。

两个半月的工作期间，大悦城控股集团商业管理中心高级专家朱姝，因涉嫌违纪违法，接受调查。

这也是大悦城控股这轮腐败调查中，第一个公开被查的高管。大家可能想不到，朱姝的变动，即将搅动的，是一家央企地产平台的滔天巨变。

但在朱姝接受攀枝花仁和区调查之前一个月，她有一个同事，大悦城商管中心副总经理兼北京大区商管中心总经理张黎，已经被宣判了。

2007年，张黎本科毕业后加入大悦城，一直从事招商工作。从最初的招商助理，到朝阳大悦城招商部副总监、总监，再到担任北京公司商管中心总经理。

张黎几乎每一两年就能迈上一个台阶，是大悦城体系内成长最快的年轻人。

张黎也是这轮中粮集团反腐中，最早接受调查的员工之一。2022年4月，他因涉嫌贪污罪、受贿罪被刑事拘留。2023年4月，张黎案宣判，因贪腐、受贿297万：

判处有期徒刑5年。

大悦城内部流传的判决书显示，张黎收受贿赂的起点是2012年。那年张黎开始担任朝阳大悦城的招商总监。

一家服装品牌经营商老板，为了在朝阳大悦城顺利调铺、续租，向张黎行贿5万。

2019年，张黎担任控股集团商管中心副总经理了。这位经营商老板为了自己在朝阳大悦城继续开两个品牌店，给了张黎20万现金。

张黎所有受贿款，都是用自己在招商工作的话语权换来的。张黎从推荐品牌入驻、招商环节审批签字、安排铺面再到续租、保住铺面位置，能够提供一条龙服务。

他受贿最高的一笔有70万。2017年，他帮一位老板在朝阳大悦城和西单大悦城开了三家店。时任西单大悦城招商总监的朱姝也拿到了：

230万。

2

其实，大悦城的风向，在2021年就变了。

一位大悦城员工说，2021年3月，中粮先是调整了周政的分管公司，让他不再担任大悦城控股任何职务。一年后：

忽然被免职了。

这次调整前后，周政的一些老部下陆续被带走调查：

先是调离原工作岗位，然后审计开始重点调查他们管理的区域或板块。

最早被调离的岗位的，也是周政的老部下，小他15岁的总经理助理兼地产总经理周鹏。

周鹏2004年进入中粮集团，担任过西单大悦城城总经理助理和朝阳大悦城总经理，商业管理经验丰富。

在周鹏任大悦城地产总经理期间，大悦城地产推出了第二商业产品系大悦春风里，大悦城地产销售额也从2017年的81.5亿，增长到2019年的120亿。

周鹏除了大悦城地产位高权重，在母公司大悦城控股，也担任了北京大区总经理。

但在2020年，周鹏先是大悦城控股北京大区总经理的职务，被原东北大区总经理聂庆庆接手，接着又辞去了地产总经理的职务。

周政在中粮集团最重要的功绩，是完成了原中粮掌门人宁高宁的未竟之业。

2010年，宁高宁提出了十年布局二十座大悦城、实现中粮地产和大悦城地产合并的目标。

但宁高宁离开中粮后，大悦城老将韩石也挂帅而去。周政不得不亲自挂职过度，推进重组收购。大悦城地产和中粮地产的合并，终于在2019年顺利完成。

但十年二十座大悦城的目标，迟迟没有实现。直到2020年，大悦城也只开业了十座，比2016年，只多一座。

《中国企业家》一篇报道写过，去中化的宁高宁，仍然很挂念中粮。他和周政时有交流，并且拿华润和中粮对比：

周政站在一边，感觉很没面子。

周政完成大悦城控股重组后，豪言要在三年内销售额破千亿。但这次重组拖得太久了。第二年，三道红线一盆冷水便泼在所有地产人头上。

和大悦城地产不同，大悦城控股八成营收来自于地产开发和销售。

2020年，大悦城控股迎来了并入中粮体系十五年来的首次亏损，净利润从前一年的盈利20亿，下降为亏损四亿。

子姨写过，当年中粮集团有严格的招拍挂限制，不允许马甲拿地。大悦城控股于是奉行产业勾地，那个节点央企也很难以产业名义从政府手中勾到地了。

所以2020年的北京大区，只在环京勾到两块地，一块在张家口，一块在固安，固安项目的合作方是华夏幸福。

大悦城的朋友说，外界都知道北京万科拿了海淀永丰100%自持的翡翠书院，至今仍陷在泥潭了。谁知道就在周鹏任期内：

中粮地产在边上也拿了一块100%自持。

大悦城的自持地块项目命名为中粮天恒智慧谷，直到2018年，项目也没研究出解决方案，也不愿意采取翡翠书院以租代售的亏本方案。

拖了两年，项目公司账面资产全部为流动负债，余额不少。

3

曹荣根投案后，大悦城的朋友开玩笑说，这几个人，已经够在号里开班子会了。

另一位大悦城控股的高管说，后期曹荣根与周政有点不合了。所以大家也不清楚，曹荣根与周政牵连多深：

是一起的，还是分开的；还是既有一起的，也有分开的。

实际接受调查的大悦城高管，应该也比公布的多。

有央企的朋友看到大悦城的事情后，感慨体制内当下权力与收入之间的巨大落差。

前几天，国资委公布了96家央企负责人2022年的薪酬信息。这些厅级、部级的中管干部，没一位年薪超过百万。

中海油董事长最高，年薪96万。中粮集团董事长年薪89万。

与之相对，刚刚接任曹荣根担任中粮子公司总经理的领导，年薪122万。中化和中粮的原董事长宁高宁年薪67万。

而去年辞职的央企某子公司董事长，2019年年薪为：

2000多万。

央企与市场化子公司领导收入差距非常大，有时候提拔反而意味着，收入下降。

周政2016年担任大悦城地产执行董事时，在大悦城地产能领取260万年薪。晋升集团领导后，收入反而被限定在50万到100万之间。

收入巨幅下降，权力却变得更大了。

几年前，我看过中纪委出版的一本书《金融反腐论》。文章里有很多观点一直记得，比如说：

经济社会快速发展时期，社会对腐败容忍度相对较高。

又比如说：

如果经济和权力都集中在同一群人手中，那就容易导致腐败。

几年后的今天，我再翻出那本书，发现写《金融反腐论》好几个作者，也已经进去了。